美国大兵横行霸道？这本小册子告诉他们如何在中国守规矩

在个人收集的二战中国战场美军的历史文物中有一本特别小书《袖珍中国指南》(Pocket Guide to China)，是美军与中国军民交往合作的一个实物见证。当时有上万美军在中国协同抗战，包括著名的被誉为“飞虎队”陈纳德指挥的第十四航空队。这本手册由美国战争部编制发行，有钱也买不到，因为压根没定价，书的使用者仅限于派往中国的美军官兵。

对于完全不了解中国人民和中国文化的美国大兵来说，这本书就是他们出门在外，办事活动的得力指南。工作和生活中与中国人打交道遇到各种问题和困扰，就拿出来读一读，认真学习，正确认识，严守规则、深刻反思，所以这本手册堪称驻华美军思想和文化教育工作的“红宝书”。

《中国指南》小册子只有薄薄的五十多页，方便随身携带，整个封面就是中华民国的青天白日满地红国旗图案。这本大概在1942-1943年出版的小书，涵盖了中国的传统文化、风俗习惯、人际交往、政治制度、军队编制、战争策略、饮食购物、娱乐休闲、货币度量等内容主题，为驻华美军了解中国，以及与当地中国人交往提供基本常识和知识，提醒他们只有时刻牢记“入境问禁，入国问俗”的中国古训，谨守规矩，才能和中国军民打成一片，鱼水情深。

为什么当时美军要特意编写这个小册子呢？要知道那个年代在美国，很多白人对华人尚有一定的无知和偏见，在今天看来很简单基本的种族和人权平等的道理，在当时却需要对他们进行特别的教育和培训，再加上中美社会和文化差异等问题，这些处理不好就会影响驻华美军与中国军民的合作支援，这也是中美同盟抗敌的需要，反过来说，也正是因为中美并肩战斗，美国才对中国人开始正眼刮目相看，实行多年的《排华法案》也在二战时彻底终结废除。

这本只需花半个小时可以快速读完的手册，试图为驻华美军介绍一个真实的中国国家和民众形象，描绘中国当时的社会现实状况，赞扬了中国的顽强奋战，指导规范美军在中国为人处事的观念和行为，甚至包括如何与中国女孩交往，如何吃饭和购物等。在我看来，它们不仅是当时美军在中国的思想原则和行为指南，某些观点甚至可以在今天作为中国人自己的参考借鉴。

下面我们就挑选部分章节翻译过来看看这本书讲了些什么，这些话并不是完全按照原文逐字逐段翻译，只是大体概括和叙述部分内容。插图的黑白历史照片大部分来自网上资料，其他图片是翻拍《中国指南》小册子内容。另外书里提到的某些事实细节不一定完全准确，但这就是当时美军对中国的理解和认识，大家自己辨别和体会了。

忘记你的旧观念

小册子明确告诫美军，必须抛弃旧式观念和偏见，尽管存在文化差异，但中国人和美国人一样都是人，如果你们认为黄皮肤的中国人是和白人完全不同的另一个种族，那你就跟希特勒和日本鬼子没什么区别了。我们要公平尊重和对待中国人，就像对待自己和其他欧洲盟友一样。

同样地，绝大多数的中国人也不了解美国人，甚至之前从来没有见过美国人。但是美国人在中国一直都有良好的形象和名声。美国政府和中国政府一直保持着友好关系，美国的传教士、医生、教师、商人在中国都有很好的记录和口碑，他们在之前已经铺垫好了中美友谊之路，现在又成为了抗战同盟让两国关系更紧密牢固，所以你们美军在中国说的第一句话就可以是“我是美国人”，这是你在中国最好的通行证。

 中国人就像美国人一样

中国人和美国人一样，都生活在地大物博的国家，都热爱独立和自由，都是幽默的民族，都会喜欢卓别林，都是精明的商人，慷慨的朋友，都懂得享受生活。而中国人更重视家庭和亲情，老少同堂，尊长爱幼。正像民主制度的美国一样，中国现在也没有了森严的社会等级制度和世袭贵族，任何人都可以通过努力和智慧成为世界上伟大的人物，比如蒋介石元帅就是穷人的儿子，华盛顿般的开国之父孙中山也是出身贫穷。

中国老农向美军士兵借火点烟

 

你的第一印象

你对中国的第一印象取决于你首先到达的地方。在那些你最可能先到达的中国城镇里，你会发现街道狭窄肮脏拥挤，主要给抬轿、独轮车、驴车，行人等使用，而不便跑汽车。下水道很糟糕，人们把脏水和垃圾直接扔到门外。你会被大多数中国人的贫穷吓到，他们的房屋和衣服都看起来肮脏邋遢。你会看到最悲惨的流浪汉和乞丐，但不要给他们任何东西，否则你会被包围缠住不能脱身。因为饱受战争之苦，现在又造成了大批难民和伤员。

然而以后你会发现中国的工人和农民从来没有因此灰心丧气，他们昂起头来面对发生的一切，相互帮助扶持，在极度缺衣少粮的艰苦挣扎中顽强努力地生存。

你会看到街上很多人力车夫，你应该也去坐一下。这些瘦弱但坚强的苦力应该在生活和战争中受到应有的尊重，他们就是物资搬运工、滇缅公路的建设者、游击队员，尽管他们的肚子从来没有填饱过，身体只剩下骨骼和肌肉。他们不会感谢如果你选择步行而不雇佣他们，因为他们依赖这份工作抚养家人。但如果你在他们上坡时前倾，下坡时后靠，平路时坐正，他们就会感激你。

中国人也会欣赏你美国人，人群会跟随围观你的一举一动并议论纷纷，他们其实是友好的，所以就让他们跟着玩吧。要理解中国人认为我们长相古怪，他们已经习惯黑眼睛黑头发的人，所以见到金黄红色头发和眼睛的人就感觉很新奇，而且我们也比一般中国人高大和多毛，中国人自古就认为身体多毛的人属于未开化的野蛮人。因为你的外表，中国人会产生好奇，或许对他们来说围观老外也是一种娱乐。如果你往好处想，露牙对他们微笑，他们就会喜欢上你。

美军在中国逛街看风景，自己也成了被围观的对象

“面子”是什么意思？

中国人是一个自豪和礼貌的民族，这意味着他们重视尽量不要伤害他人的感受，也会感激对方顾虑自己的感受。当然这种“面子”在其他国家也有，但中国人通常不会像我们美国人一样公开坦率地批评他人，他们更注重顾全保留别人的“面子”。另外中国人还遵循很多礼节，比如尊敬礼待老人，重视长者意见，否则就会被认为是坏行为。

当然也别太担心“面子”问题和各种复杂的礼节，简单地做一个美国人就好了。中国人也不指望你弄懂和学会所有的中式规矩和行为，哪怕你做错了一两件事，只要认为你对他们尊重和友善，那他们就不会过于介意。

中国女孩

穿着旗袍的现代摩登中国女孩通常都比较美丽动人，但一定要记住在中国对待女孩的态度不同于我们在美国的方式。这些中国妇女在某种意义上比在美国拥有更多的自由，她们可以做到美国妇女不能做的事情，比如她们加入军队，与男游击队员并肩共同战斗。但在与男性的关系上，她们尚没有与美国妇女相同的自由度。

在歌舞厅和娱乐场所的某些中国女孩可能比较容易勾搭，但如果你随便搞普通的中国女孩，她们将会认为受到羞辱，或者超乎你的想法严肃当真对待你们之间的关系，在这方面犯错出事会引起很多麻烦。

饮食

中国人都善于烹饪，很多美食家认为在全世界，中餐是连法国大餐都无法企及的烹饪艺术。手册接着介绍了在餐馆吃饭喝酒的一些注意事项，特别指出不要喝凉水，除非已经煮过。中国人也喜欢喝酒，但总是就着菜喝。酒通常盛在小碗里，如果是绍兴酒，你可以尽情多喝几碗，但如果是高粱酒等，那就要小心了，那些酒都是高度烈酒。喝酒的时候可以玩各种游戏，猜谜和赌博等，输了的就要罚酒。当主人说“干杯”，意思就是喝光碗里的酒。

你在城镇里可以发现街边商摊集市卖各种蔬菜和水果，如果在夏天也会有很多苍蝇，可不能小看这些苍蝇，它们可与美国苍蝇不同。中国是一个历史古老和人口稠密的国家，细菌在这里已经生存繁殖了许多个世纪，中国人已经对此产生了免疫力，身体弱的死了，强壮的生存了下来，而美国白人却会容易被这些细菌致死。

你应该遵循一个简单的原则，只吃刚出炉的热食，不要吃不能剥皮或者你没有亲眼看到切开的水果，甚至最好不要使用没有经过沸水消毒的刀子和筷子。也避免吃甜品和糕点。饭前用肥皂洗手。小心不要被蚊子叮咬。

购物

如果你想买点东西带回家送给你的女朋友，店主开始狮子大开口也是这里的一种惯例。如果你付了这个价钱，那他觉得你是个傻瓜，就会看不起你。如果你砍价太狠，他当然也不会卖给你。如果你付一半到三分之二他要的价钱，他才会佩服你，满意这笔交易。最重要的是要在整个讨价还价过程中保持幽默。在中国，不管买卖成不成，为买一件东西吵架是孬种的做法。

美国大兵与人力车夫讨价还价

中国的民主

现代中国政府的形式与美国的不同，但是中国人是倾向于民主制度的民族，现在的新政府结构还没有完成就赶上了战争。1911年，旧政权被孙中山推翻，因为他坚信中国只有实行现代化才能立于现代世界之林。或许随时势而变革的能力是中国能够存在到今天的一个原因。皇帝已被推翻，一个仿照美国模式的新共和政府建立了起来。中美之间保持着长久的紧密关系，很多中国年轻人来到我们美国的高等学府学习，他们会自然地把美国观念带回中国。

但是在任何国家建立新政府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。在中国就花费了数年时间，从1911到1927年，这个工作尚没有完成。孙中山已经去世，他的继承人蒋介石元帅在共和国早期是孙中山杰出的追随者。

今天蒋元帅牢固掌握着中国政治生命中各个集团的领导权。尽管这些集团像美国的政党一样存在很大的分歧，但在争取国家和民族自由的决心下，他们在蒋介石的领导下必须团结起来去赢得战争的胜利。

1924年，孙中山和蒋介石出席黄埔军校开学典礼

战争中的中国

1937年7月7号，日本进攻了中国。目前中国只有弱小的海军，军队主要由步兵组成，很少坦克、火炮、以及空中支援。中国的海岸线被日军封锁阻断了物资运输，工业城市、铁路、河道也都落入了敌人之手。

中国只有三个战略资产来抗击武器和技术上占优势的日本，那就是勇气、人力、和空间，蒋介石把这些资产发挥到了最大限度。从海岸城市撤退到内地，中国军队一路战斗给敌人造成重大伤亡，自己也牺牲惨重。在战争初期，估计中国军队的伤亡是日本的三倍之多，今天双方接近相等了。工厂整个被拆散转移到内地，经常需要了不起的中国劳力的肩扛人拉。终于在中国中部的山区，侵略者被无情地阻止，而且迄今寸步难进。

随着近百万的日军被牵制在前方战线，蒋介石开始修复被破坏的工业城市和交通运输线。成百万的人接受军事培训，小兵工厂建立了起来，物资供应从俄国、美国、英国细流般到达。但中国军队现在还是极度缺乏足够的火炮、飞机、坦克来主动进攻敌人。

中国军队组织

中国军队现在战场上有超过300个师，总共大约5百万兵力，另外还有大概1500万人作为预备队或者在训练营，再加上80万游击队和60万敌后正规军。除了这些战士，中国还有5千万服役年龄的男性可以参军，每年大约6百万人正在他们所在的乡村城镇接受基本的军事训练。

接下来手册大体介绍了中国军队的集团军、军、师等组成结构，以及各级单位的武器配置和火炮缺乏问题，这里就不详细翻译叙述了。另外说到中国分为九个战区，每个战区的司令官全权负责指挥本区部队，在所有军队之上是重庆的军事委员会，由蒋介石担任主席，负责最高战略决策。

美军教官在训练中国远征军格斗技能

蒋在日本接受大部分的军事训练，其他国家对中国军队的组织和训练也有影响。中国的西点军校“黄埔军校”由俄罗斯顾问帮助成立，加仑元帅是其中著名的一位。很多中国军官也在西点军校和其他美国军校接受了训练。30年代，德国的影响在中国军队中占据统治地位。由鲍尔上校、塞克特将军、法肯豪森将军等先后率领的德国军事代表团常驻在中国，直到1938年才撤离。

你将很快和中国士兵一起作战，他们通常是乡村农民或者小镇店主的儿子，被征募服役。他们可以全副武装远距离行军，穿着褪色的军装在地面上睡觉。他们或许看起来衣衫褴褛，但他们是合格的战士，所需要的只是更好更多的武器和足够的训练，可以和日本人一决高下。

美国军人与中国士兵并肩战斗

中国士兵的月薪大约是6元 (相当美金三毛)，在军营每天的食物配给是两顿米饭或面条加蔬菜，行军时则随身携带炒米，装在长圆型帆布袋，斜挎在肩上，要不就在乡下就地解决吃饭问题。

不要认为中国士兵说话温和，轻松微笑，他们打仗就不强悍，历史记录已经证明了他们是出色的战士。在过去的五年里，他们把大批日军牵制在两千英里的战线上。不要因为你们武器好吃得好就比中国士兵优越，相反地，对这些中国军人普通平凡的胆量，你应该给与应有的倾佩。

等待奔赴前线战场的中国士兵

中国的战略

当日本在卢沟桥发动七七事变时，蒋介石只有一条路可行：战斗和撤退。他依靠资源、勇气、人力、和空间给日本造成尽可能大的损失。你或许问，为什么中国没有准备好迎击日本，美国其实也是因为同样的原因没有准备好，那就是他们不知晓日本的侵略计划，以为它不会发生。

另外中国正大步迈入现代化，当日本侵略时，中国正在举全国之力进行和平发展。较小的国家就会放弃了抵抗，但中国勒紧腰带全力战斗。她的装备匮乏的军队进行了反击，坚韧持久震惊了整个世界。中国政府移动1000英里，从南京迁到了重庆，从而可以继续一场似乎没有希望赢的战争，这就好像我们把首都从华盛顿搬到了堪萨斯市。

今天在重庆，这里的人民就是一个国家该有样子的榜样，这是世界上遭受轰炸最多的城市，然而民众持久坚持着。他们在大山深处建造了防空洞，在里面数小时、有时数天躲避轰炸。当空袭结束后，他们走出来重新恢复工作，他们是不可战胜的。

要记住的重要事情

中国是世界上最古老的国家，具有最伟大的文明。结果自然是，中国人不会认同接受因为你是白人就具有优越感。中国自己没有种族肤色的偏见，她在人类平等的基础上对待每一个人，你最好用同样的精神接触中国。

不鼓励任何人把中国人当作怪人对待，他们并不怪异。毕竟在这个世界上，吃中餐穿中装的人，比吃美餐穿美服的人多得多。他们有自己的生活方式，我们有我们的。如果你尊敬他们，他们也会尊敬你。

请记住很多受过良好教育的精英中国人—教授、学生、政府雇员—现在薪酬微薄，穷困潦倒。他们放弃了家庭、财富、舒适，宁愿经历多年苦难也不向日本人屈服，所以不要匆忙以貌取人。

你是我们的大使

从某种意义上讲，在中美新的同盟关系中，在中国人眼里，你是作为美国人的大使来到中国。某些中国人之前见过少数美国传教士和商人，但大部分从来没有看到过任何美国人，他们听到过美国做的一些好事—我们在饥荒时提供援助救济，在中国羸弱无力时阻止了其他国家瓜分中国的领土，我们送去的飞机不仅是机身的重量，更多的是承载了我们的善意。

一切取决于你个人不要去损害这种良好的感情。对于中国人来说，你不仅代表着你个人，而且代表着在美国的我们所有人。中国是否喜欢我们，是否在未来信任我们，这都要靠你了。